香港发货阿巴斯,为什么船东不接货?
香港至伊朗阿巴斯港的散杂货运输中,船东普遍拒绝接货的现象,是由多重复杂因素交织作用形成的系统性风险所致。这种现象不仅涉及国际贸易政策、地缘政治动荡、航运保险与合规要求,还与港口运营环境、货物流通障碍等紧密相关。以下从多维度深入剖析船东拒载的深层原因:
一、国际制裁与法律合规风险:核心阻碍
伊朗长期处于国际社会的严厉制裁之下,特别是美国、欧盟及联合国安理会针对其核计划、弹道导弹开发及支持恐怖主义等行为实施的金融、贸易和航运限制,直接切断了正常贸易运输的通道。
金融与结算制裁
美国财政部海外资产控制办公室(OFAC)的制裁措施禁止任何美国实体或使用美元体系的金融机构参与涉及伊朗的交易。船东若承运相关货物,可能面临资金冻结、账户关闭或被列入黑名单的风险,严重威胁其全球业务运营。例如,伊朗国家石油公司(NIOC)及关联实体长期被 OFAC 制裁,涉及伊朗贸易的船舶、公司或个人可能被直接列入 “特别指定国民名单”(SDN),导致无法通过正规银行渠道结算运费、燃油费或港口费用,甚至面临数百万美元的罚款及刑事指控。
保险覆盖失效
航运保险是海运业的生命线,但制裁导致绝大多数国际保险公司拒保伊朗航线。伦敦保险市场(如劳合社)及欧盟成员国保险公司普遍在保单中明确排除对伊朗相关风险的赔付,理由是违反制裁规定或面临美国法律追责。例如,希腊油轮 “NIOVI” 号因伊朗扣押事件索赔遭拒,保险公司援引制裁排除条款拒绝赔付,凸显了保险在制裁下的不可行性。即使部分船东尝试购买非正规保险(如伊朗国内保险),其覆盖范围、理赔能力及国际认可度极低,难以承担船舶扣押、货物损失等重大风险。
联合国及多边制裁延伸影响
联合国安理会对伊朗实施的武器禁运及双重用途物品限制,进一步复杂化货物合规性审查。船东需耗费极高成本核查货物性质(如是否涉及军民两用物资),且即便通过审查,仍可能因目的地清关文件不全或伊朗海关违规操作导致船舶滞留或处罚。例如,阿巴斯港海关可能以 “涉嫌违反制裁” 为由扣押货物或船舶,船东难以通过法律途径有效维权。
二、地缘政治与安全威胁:航行风险激增
阿巴斯港位于霍尔木兹海峡战略要冲,该区域持续紧张的地缘局势使航运面临极高的安全与运营风险。
军事冲突与海峡危机
伊朗与美国、以色列及周边国家的冲突常态化,霍尔木兹海峡作为全球能源运输咽喉要道,频繁成为博弈焦点。伊朗多次威胁封锁海峡或对过往船只实施军事行动,导致航运公司普遍视为高风险区域。例如,2025 年以色列空袭霍尔木兹北岸港口事件后,多家船东紧急中止伊朗航线,要求租家改港或绕行好望角,直接增加运输成本与时间延误。绕行方案不仅航程延长 30%-50%(增加燃油消耗及人工成本),还可能遭遇海盗、极端天气等其他风险叠加。
港口安全与操作中断
阿巴斯港本身受爆炸、罢工及军事管控影响频繁中断运营。2025 年 4 月的重大爆炸事故导致港口 50% 作业区瘫痪,集装箱码头及油品储罐区受损严重,海关暂停出口和转运货物,船舶到港后无法靠泊卸货或被迫长时间锚泊等待修复。此外,伊朗国内政治动荡引发的港口罢工、工会抗议或军事安检升级,进一步加剧船舶周转效率恶化,船东需承担高额滞期费、额外港口费及船员工资成本,且难以获得有效补偿。
船舶扣押与法律纠纷
伊朗对过往船只的检查、扣押事件频发,理由包括 “涉嫌运输违禁品”“违反无害通过权” 或 “报复性举措”。例如,英国油轮 “Stena Impero” 号、希腊油轮 “NIOVI” 号等多起扣押事件中,船东不仅面临船舶及货物损失,还需应对复杂的法律程序及船员安全危机,救援及谈判成本高昂且结果不确定。此类事件使船东对伊朗航线望而却步,更不愿为少量运费承担船毁人亡的极端风险。
三、港口操作与基础设施局限:隐性成本陷阱
阿巴斯港的软硬件条件及伊朗航运生态加剧了运输的复杂性与不可靠性。
港口设施与操作效率低下
尽管阿巴斯新港(Bandar-e Shahid Rajai)近年扩建,但老港(Bandar-e Shahid Bahonar)水深仅 9 米,且航道疏浚不足,限制大型散货船停靠。船舶需在锚地等待靠泊指令,且港内装卸设备老化、劳动力短缺导致作业效率低下。例如,铁矿粉、卷钢等散杂货装卸依赖岸吊或船吊,但设备故障率高且缺乏专业管理,单日装货量远低于国际标准港口,进一步推高船东运营成本。
压载水及环保合规壁垒
波斯湾作为特殊敏感海域(MARPOL 公约附则 I/V 区域),对船舶压载水处理及排放要求极为严苛。阿巴斯港要求船舶提供完整压载水管理计划及合规记录,否则拒绝排放压载水或面临高额罚款。部分老旧船舶因未安装经认可的压载水处理系统(如活性物质处理设备)或记录填写错误(如压载水更换比例申报不实),易被伊朗港口国监督(PSCO)滞留处罚,加剧延误风险。
复杂的单证与清关要求
伊朗海关对进口货物的文件审查极其严格,且规则频繁变动。船东需确保提单收货人明确(不可做成 “TO ORDER” 形式)、配合信用证条款提供船证及原产地证明等特殊文件,否则可能导致货物无法清关或被海关没收。此外,伊朗贸易商常因资金链断裂、市场变化或进口许可证问题弃货,船东被迫承担货物退运或拍卖损失,且码头超期堆存费高昂(阿巴斯港免费堆存仅 10 天,逾期全额计费)。
四、经济与市场因素:利润微薄与风险失衡
即使部分船东愿承担上述风险,商业可行性仍严重不足。
绕行与战争险成本侵蚀利润
为规避霍尔木兹海峡直接风险,船舶可能被迫绕行好望角或阿曼外海,航程增加导致燃油消耗、人工成本及船期延误显著上升。叠加战争险保费因地区风险评级飙升(如欧盟强制船舶安装反无人机系统,每船成本高达 $200 万改装费),运费收入难以覆盖成本增量。与此同时,红海危机及全球航运需求疲软进一步压低运费水平,船东在价格竞争中难以获得足够补偿。
运力周转效率低下
阿巴斯港压港常态化(如 2025 年 3 月北港散粮下海量激增引发压港)及船舶扣押、检查等事件频发,导致船舶周转率大幅下降。船东资本被长期占用,无法投入其他高收益航线,机会成本极高。尤其对于中小型船东,单次伊朗航次的滞期或纠纷可能导致数月利润归零甚至亏损。
货物流通与支付不确定性
伊朗进口商普遍面临外汇短缺、信用证开证困难或支付延期问题。即使货物顺利到港,收货人弃货、拖欠运费或要求降价的情况屡见不鲜。例如,中国企业曾因伊朗贸易商破产或拒收货物导致 “FU MING” 轮在阿巴斯港滞留 167 天,船东承担巨额损失且船员被困险境,此类案例成为行业警示。
五、行业共识与合规文化:系统性规避
船东拒载伊朗航线已成为全球航运业的集体选择,背后是风险防范机制与行业自律的强化。
国际公约与行业指南推动拒载
波罗的海国际航运公会(BIMCO)等组织发布的租船合同标准条款(如 “制裁条款”)允许船东在合理怀疑面临制裁风险时拒绝指令,或要求承租人承担替代港口卸货成本。此类条款为船东提供法律依据,使其可合法拒绝伊朗订单而无需违约赔偿。
大型航运集团带头规避
全球主要班轮公司(如地中海航运、马士基)及干散货巨头均明确将伊朗排除在服务网络之外,中小型船东为避免保险失效、银行合作中断或声誉受损,纷纷效仿放弃该市场。即使有少量 “影子船队”(悬挂方便旗、无正规保险的老旧船舶)承接伊朗货物,其安全标准、履约能力及抗风险水平极低,难以成为可持续选择。
地缘政治声誉风险
船东若被发现违规承运伊朗货物,可能被贴上 “支持恐怖主义” 或 “违反国际法” 的标签,影响其与欧美客户、港口及金融机构的长期合作关系。尤其在 ESG(环境、社会、治理)投资盛行的背景下,船公司需严格遵守国际准则以维护资本市场信任,进一步抑制了对伊朗航线的尝试意愿。
六、替代性解决方案及其局限
尽管困难重重,部分货主仍寻求迂回路径:
中转运输与文件规避
通过阿联酋(迪拜、富查伊拉)或阿曼港口中转货物,再陆运至伊朗。但此类操作面临阿联酋海关对伊朗货物的严查(如 2025 年多国加强伊朗转口管制)、陆运安全风险及高额物流成本,且货物所有权及控制权易生纠纷。
伊朗本地船舶与保险
使用伊朗注册船舶及本地保险公司服务,但船舶适航性差、国际认可度低,且货物出险后难以获得国际司法救济。此外,此类操作可能触发二次制裁风险(如美国对伊朗 “影子船队” 的专项打击)。
政治与外交协商突破
仅在核协议等重大政治突破背景下,短期可能放宽部分制裁限制,但持续性及覆盖范围有限,且航运公司需耗费极高合规成本重新评估风险敞口。
结论:多重风险交织下的理性选择
船东拒绝从香港发货至伊朗阿巴斯港,本质是国际制裁切断金融与保险命脉、地缘冲突推高安全风险、港口低效加剧隐性成本、经济失衡侵蚀利润空间,以及行业集体规避形成系统性壁垒的必然结果。这一现象深刻反映了地缘政治与国际贸易规则对航运业的决定性影响 —— 当一条航线同时面临法律禁止性(制裁合规)、经济不可行性(成本收益倒挂)、操作不可靠性(港口与货物流通风险)及人身安全威胁(军事冲突与扣押)时,任何理性商业主体均会选择规避。
对于货主而言,转向合法替代路线(如经友好第三国中转)或调整贸易策略(等待制裁松动)是更现实的选择;而长期解决方案则依赖国际社会通过外交协商重构伊朗核协议框架,逐步恢复其融入全球航运体系的可能性。在此之前,阿巴斯港作为受制裁国家的关键门户,仍将长期面临 “有货无船” 的困境,船东拒载现象也将持续成为地缘经济博弈的微观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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